到底是年轻。
一做起事来全凭心性,也不考虑后果。
周窈也不过是随口抱怨一句,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,当然想要诉苦,可秦宴时不安慰就算了,还凶她。
顿时,她更难受了,耷拉着眼尾,闷声不吭。
眼见着气氛又要凝固。
秦宴时挫败地将些许凌乱的额发朝后撸去,他叹气说,“我不是怪你,只是……”他顿了下,还是说出了口,“我怕你出事。”
没人知道。
当他匆匆赶到湾城,却没见到周窈人影的时候有多慌张,多害怕。
活了三十多年。
那是秦宴时切切实实地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无措,什么叫恐惧,他害怕周窈出事,也害怕周窈会哭。
他将湾城翻了个底朝天,整整一天一夜都没合眼,还是没找到人时,他连基本的理智都快要没了,不顾礼节,直接找上温家。
甚至……
他眼眸闪过一丝幽光。
问到周窈下落已经是第三天凌晨,他急匆匆赶到码头,还好,还没开船,他也顾不上周旋,更顾不上会不会得罪了温琼林。
直接带着人冲上船。
一路翻找,总算是找到周窈的下落。
当看到她活生生地站在眼前,会哭会说话的时候,秦宴时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,他想,就算未来再难料,又有什么能比死亡还要可怕?
比起阴阳两隔。
他情愿周窈用余生去恨他。
秦宴时的眼睛彷佛会说话,那般深邃,厚重,周窈快要被他的目光压得喘不过气来,慌张地别过眼。
她攥着手不敢抬头。
这个地方到底不适合谈心。
哪怕秦宴时有无数的话想说也只能暂时按捺,他牵起周窈的手,攥得牢牢的,让她无法挣脱,“准备下船。”
话落。
他带着周窈缓缓踏出满室黑暗。
屋外的太阳明媚到刺眼,周窈双眸生理性地泛泪,她情不自禁地眨了下眼睛,泪水顺着眼角落下。
她偷偷地抬眸去看站在身边的秦宴时。
她想。
真够可悲,她再次臣服于这个男人的强大与温柔。
他总能带来奇迹,总能拯救她于苦海。
这样的人,像天神一般的人,她怎么可能不去爱,可就是因为爱,她才胆怯,才犹豫,才控制不住地想后退。
秦宴时太好,他是太阳。
而周窈太糟糕,连星星都不如,她是尘埃,是蝼蚁,是垃圾堆积累已久的淤泥。
“果然是你!”
温琼林忽然出现,他不再维持着往日的优雅,整个人分外狼狈,丝绸材质的唐装皱巴巴的,头发凌乱,就连那张脸都青一块紫一块的。
像个猪头,还是闷到一半没熟透的猪头。
周窈被吓到。
她下意识地往秦宴时身后躲去。
秦宴时顺手将她推给站在门口的王成,“保护好她。”
说完。
海风吹起,他衣摆飘荡,上好材质的规整衬衫被吹得鼓囊囊的,他迎着风,面冷如霜地朝着温琼林缓步走去。
他不出现,秦宴时还要去找他。
周窈受的那些苦,他都要一一讨回来。
原本还想要厉声质问什么的温琼林当看到他那个可怕的表情时,顿时慌了,连忙求饶,“秦总,我错了,我不该挑衅你。”
“现在事态紧急,有什么事之后再说行不行?”
他一边恳求,一边急切地往后看去。
秦宴时并不是没有耐心的人,但是,这次他可以没有,他冷冷地捏着拳头,大步冲过去,抬手就重重地给了他一拳。
他眼神狠厉。
打起架来也不像旁人那般骂骂咧咧的,而是沉默的,精准地一下又一下地朝他脸上揍去,秦宴时年少时练过拳击和截拳道,接手公司后,每周也会抽出两天去锻炼。
他身上的肌肉可不是花架子。
真打起人来,拳拳到肉。
当再次被痛击小腹的温琼林痛苦地捂着肚子,他咬着牙,眼神阴郁,恶狠狠地说,“秦总,得人处且饶人。”
他话音刚落。
王成忽然紧张地喊,“秦总,船开了!”
轰隆一声巨响,船开了,船开得很快,推背感强烈,周窈差点被晃倒在地,王成连忙将人扶住。
她艰难地扶着栏杆往岸上张望。
一抬眼。
就看见正在岸上跺脚的唐飞等人,还有两个高高大大,她并不认识,甚至看不清脸的男人并肩站着,举目朝这边看来。
船一开。
温琼林顿时站直,他吐了口血,粗鲁地擦了下嘴角,当看到手背上的血迹时,冷冷一笑,阴狠地抬眸看看向秦宴时,“秦总,别来无恙。”
恙字刚落下,他就攥着拳头骤然挥了出去。
秦宴时反应迅速,当即接住。
两人一来一回,打得不相上下,秦宴时毕竟是内地人,平时不怎么坐船,身处水面到底没有温琼林来得轻松。
周窈已经慌不择路。
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能干什么。
一会儿扭头看眼越来越远,越来越远,到最后只剩下轮廓的唐飞他们,一会儿看看还在打架的秦宴时。
最终。
她啊的叫了一声,拿起还剩下一半的矿泉水瓶就往温琼林砸去。
也是运气爆棚。
还真被她砸个正着,甚至正中红心,温琼林表情扭曲地捂着要害,脸色苍白毫无血色。
她这一手。
现场的男性都吓了一跳,条件反射地夹紧双腿。
然而,这份平静过于短暂。
当周窈边叫着边往上冲时,现场的气氛瞬间变了,两方人手对视了眼,骤然开战,一时之间,场面一片混乱。
周窈不擅长打架。
她还有点晕船。
跑过去,秦宴时光顾着照顾她了,没办法,他只能将人扶到一边,“你先去找周鹏,我让人返航。”
据提供消息的那个人说。
温琼林逃跑的时候,也带上了周鹏,甚至前两天,周鹏还回了趟家,也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,就消失了。
秦宴时怀疑他很可能现在就在船上。
勉强还有点自知之明的周窈虽然对于自己帮不上忙深感遗憾,但她也清楚什么是她能做的,什么是她不能做的。
她咬着唇点头,“那我先去找人。”
说完,她扭头就要走。
秦宴时当然不可能放任她一个人乱跑,喊了王成,让他陪着。